孤独的放生者

带孩子到国父纪念馆的湖边散步，我们看见在西边有一个行色仓皇的妇人，身边一个水桶，正用网子从水池中捞取一些东西。

　　我惊诧地问：“你怎么跑到这个池子来捞鱼呢？这是大家的湖呀！”

　　她说：“鲫鱼是生命力很强的鱼，可能是坐车太远了，或者是水桶太小氧气不够，倒下去竟死了十几条，真是可怜呀……”说着，这四十几岁的乡下妇人竟流下泪来。

　　朱太太是第一次放生，她过去每到市场看到人杀鸡杀鸭宰鱼剥蛙，时常痛心地流下泪来，站在一旁为那些被宰杀的动物念往生咒，希望帮它们超生，后来觉得这样不彻底，因此发心要买来放生，她初发菩提心就被我遇到了。

　　后来她问我以后应该去哪里放生，使我语塞而茫然起来，想了半天想不起台北近郊有什么干净的河流。我说：“我看只有到阳明山，或者坪林、花园新城那里的河流去放。

　　告辞了朱太太，来到湖的东边，发现在较浓密的树荫下，有七八个孩子和两个大人正拿着极长的网子在岸边捞鱼捉虾子，他们身旁的桶子里早已捕到了不少。想到刚才的朱太太，我忍不住大声地质问他们：“你们怎么在这里捉鱼呢？这是大家的水池呀！”

　　这时候我的孩子问我：“爸爸，他们为什么要在这里捉鱼呢？”

　　回家的路上，孩子喃喃地说：“爸爸，那些被捉的鱼好可怜喔！”

　　我突然想起了佛经里的一段话：

　　故六道众生，皆是我父母。而杀而食者，即杀我父母，亦杀我故身。

　　这是佛菩萨的境界，凡人很难达到，可是我在乡下平凡妇人的泪眼中，几乎就看见了那样的慈悲、那样的境界。

　　然后，我为那些捞鱼的人，深深地忏悔。